这一晚, 且惠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兴奋,缠着他问东问西,一直有古怪的题目从她嘴里冒出来。
令他想到他们在北戴河过的第一夜。
小女孩也是这样, 好像被设定了提问的程序,一直要他回答。
一室昏暗中,沈宗良拍着她的后背:“好了,安静,闭起眼睛睡觉, 以后再问。”
以后再问。以后这两个字好厉害,给且惠吃了颗定心丸。
她渐渐不再说了,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拱动了两下,换了个姿势, 睡着了。
回江城之前,且惠抽了两小时的空,去山上看望陈云赓。
她下车后,提着礼物走了一段才到, 在门口就听见元伯的声音:“我会提醒陈老注意的,以后沾一点荤腥的吃食,就彻底和他无缘喽。”
原来是送了医生出来。
且惠站在台阶下, 朝他笑了笑:“元伯,这几年您好吗?”
元伯站在原地, 总觉得这个容貌出挑的女孩子他见过,名字到了嘴边,但就是说不出。他略带抱歉地说:“恕我眼拙,你是......”
她笑着上了一格:“我是且惠呀, 钟且惠。昨天打过电话的,还让您关照卡口。”
“哟, 且惠都长这么大了。但电话不是宗良打的吗?”元伯恍然悟过来,拍了拍脑门,“我还以为是他要来,这真的是......”
“是我让他打的,我找不着您号码了。”且惠往回廊里探了探脑袋,“爷爷在里面吗?”
元伯连连点头,“在,医生刚给他检查过,进来吧。”
碧空如洗,日光晒着大片金色的琉璃瓦,像投射在的平静的湖面上,浮光点点。廊下的花架上,密密匝匝的紫藤枝盛开如烟霞。
初夏的懋园一派生机,但它的主人却垂垂老矣。
陈云赓躺在黄杨木摇椅上,手里拈了串珠子,慢慢地、细细地看。
且惠叫了他一声,“陈爷爷。”
他在身边工作人员的搀扶下,戴上了眼镜才看清楚,“是小且惠啊,你总算肯来看爷爷了。”
且惠羞愧得坐在他身边,几度张口:“我......我......这几年都......太忙了。”
陈云赓点头:“你们年轻人都忙,我是没多少日子喽,不知道能见你几次。”
她听得心里不自在,劝道:“别说这种话,您身体这么好,比我还硬朗呢。”
“来,这么热的天过来,走累了吧?”陈云赓让人给她倒了一杯凉茶,抬了抬手,示意她喝。
且惠喝完,坐在他身边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,谈她在英国的学习,在香港的工作,后来又为什么回了江城。
陈云赓听得很认真,他说:“除了上学,偶尔有一些课外活动吗?”